在金馬影展看了伊丹十三的《蒲公英》,戴牛仔帽的卡車司機美食家幫拉麵店單親媽媽重振旗鼓,原本以為是一部美食西部片,後來才發現是一場食慾與人類的社會觀察報告。


主線非常簡單,在卡車司機的幫忙下, 一路加入專精湯頭、麵條、室內設計的各派人馬,一起改造單親媽媽蒲公英門可羅雀的拉麵店。過程中最大的阻礙就是麵煮不好,沒有討債公司上門,沒有賭上性命的拉麵比賽,沒有心血全毀的瓦斯氣爆,戲劇性不強,反而是跟劇情無關的一個個食/慾小故事更有意思,對我來說才是主菜。


其中有個我很喜歡的階級小故事。小職員和主管老闆們去法國餐廳用餐,老闆們都看不懂全法文菜單,一個主管點了比目魚後,所有人都跟著點,假裝自己也剛好想吃比目魚。反而是一開始被罵的小職員,精確念出每道法文菜式,和服務生熟稔地討論菜的來歷,像兩個NASA工程師在聊太空科學,在座的大老闆全臉紅地低下頭。幽默諷刺了在財富階級之上,還有一個隱形的文化階級,在導演心中,懂吃的人明顯比懂得賺錢的人更值得尊敬。


導演也同樣批判虛偽的美食階級,教導優雅吃麵的禮儀老師,因為一旁大聲吸麵的外國人而破功。食色性也,美食和性愛交纏的影像已看過不少,但一幕男女互傳口中蛋黃,直至稠金蛋液破裂流出,仍舊看得我口乾舌燥。食與性還不只如此,男人吃小海女採集上岸的新鮮生蠔,嘴唇被蠔殼劃破,鮮紅血滴落在蠔肉上,男人低頭大口舔食,破處意象鮮明強烈。另一個男女顛倒的食色意象卻有點地獄,小男孩脖子上掛著「只吃天然食物」的牌子,羨慕地看陌生男人手中的冰淇淋,男人把冰淇淋給小男孩,小男孩伸舌舔食人生初次的罪惡甜食,應該不是只有我覺得像在看戀童癖的犯罪現場吧。


相對於性,生死和食慾更是無法分割。病危的母親迴光返照,起身替全家做完晚餐才斷氣,家人邊哭邊趁熱吃下母親的最後一餐。幫派男人死前的遺言是想起獵山豬後的烤豬大腸有多麼美味。而電影最後的工作人員名單,背景是正在哺乳的母親,鏡頭一路拉近,最後特寫忘我吸吮乳汁的孩子,生命的最初,食慾的最初,人生短短幾個秋,不管是蜂蜜檸檬還是鳳梨酥,能吃,就痛快地吃吧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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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東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