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

這是一個愛情故事,大概吧。
事情是這樣開始的。那天是入冬後第一個寒流,我經過河濱橋下,被一個流浪漢喊住。他年約七十,骨瘦如柴,刺骨低溫卻只穿短袖和背心,戴一頂骯髒的暗紅卡車司機帽。流浪漢沒有跟我討錢,只拜託我買點吃的給他的狗。這時我才發現他身旁的破布下有東西在動。我於心不忍,去便利商店買了狗罐頭和一個加熱便當。
回到橋下時,兩名員警站在那裡,地上的流浪漢蓋著白布,已經過世了。我在原地愣了好一陣子,直到有坨破布撞上我的腳,是流浪漢的狗。流浪漢把布一層又一層纏在黑狗身上。我打開罐頭放在地上,狗卻不吃,反而一直跟著我,不論我怎麼趕牠都不走。
這就是緣份吧。我把黑狗帶回家收編,取名歐告。在家歐告終於願意吃罐頭了。吃完後我幫牠洗了一個澡,才知道牠的毛不是黑色,是明亮的土黃色。不知道為什麼,每次我一碰牠就會起靜電,起初我以為這是流浪漢在牠身上包布的原因,後來發現不只如此,破布或許是為了遮掩牠的外型。歐告長得很奇怪,耳朵像兔子一樣長,常常只用後腳站立,模樣像極了大型松鼠。有天家裡出現蟑螂,我第一次聽到歐告的叫聲,牠像是阿北清痰般吐出兩個混濁音節「皮──嗑」。我全身一震,終於恍然大悟。
媽的,這是一隻皮卡丘啊。
瞬間一切都合理了,我之前怎麼會沒看出來。牠背上的咖啡色條紋,彎彎曲曲的尾巴,愛吃人類食物,但特別偏愛番茄醬料理。還有那些靜電,每次去散步時,草地總會焦掉一片。後來我才知道皮卡丘要定期放電,神奇寶貝百科寫的,不對,現在叫精靈寶可夢,幹一樣啦。
那天開始,我只敢在午夜過後帶歐告出門散步,而且一定要穿上遮掩外型的狗狗衣服,我可不想牠被抓去研究,全世界巡迴展覽給屁孩看。儘管我非常小心,偶爾還是會遇到其他人,我總是會拉著歐告趕緊遠離他們。那天歐告不知道吃錯什麼藥,硬要去跟一個女孩的狗玩,我生氣喊牠,牠還對我放電。但很快我就明瞭了,那隻穿可愛蜜蜂裝的動物根本不是狗,那是一隻胖丁。
胖丁的主人叫晴晴,胖丁是她外婆過世後留給她的遺物。她說她一直在找其他神奇寶貝,但從沒找到過。我們從皮卡丘和胖丁的飲食習慣聊到彼此的前任跟最愛的電影。等我發現的時候,已經早上八點了。晴晴要去上班,她問我要不要一起去,我才知道她外婆不只留給她一隻神奇寶貝,還有一棟三層樓的睡眠醫學診所。診所業績非常好,完全不意外,胖丁之歌一放出來,石頭都能睡著。三個月後,我和晴晴開始同居,診所改名為電療暨睡眠醫學診所。
我從沒想過我會擁有一隻皮卡丘,更沒想過皮卡丘會幫我找到愛情。最近歐告的叫聲越來越像肺炎好不了的老人,總是「皮嗑嗑嗑」叫個不停。每當這種時候,我就會搔搔牠的肚子,指尖會傳來刺癢的靜電,牠則會舒服地瞇起眼睛,在我的撫摸下進入夢鄉。明年我們這個小家庭會多兩個新成員,是雙胞胎,我已經迫不及待跟他們一起看《神奇寶貝》了,不對,現在要叫《精靈寶可夢》,隨便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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